华为和美国的供应链“争夺战”：鸡蛋放同一个篮子里早晚会打翻

尤其是，华为希望其芯片供应商最早在今年年底之前在大陆进行大多数的芯片封测工作。据日经亚洲评论报道，消息人士称华为也对PCB供应商提出了类似的要求。自去年以来，华为还引入了更多的国内供应商。这是其供应链本地化工作的一部分，而且只接受具备本土产能的新供应商。

然而，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带来的经济不确定性以及美国新一轮的打压，华为的供应链本地化策略也不太顺利。

据一位直接了解该问题的供应链主管表示，许多供应商希望在“对未来需求不明朗”的时候保守观望，避免过于激进的变动。这位高管指出，在过去一年中，一些芯片封测供应商以及PCB制造商已帮助华为扩大了他们在大陆的产能。但是并不是所有供应商都乐意如此。疫情对半导体市场需求的冲击，以及美国对华为愈来愈严格的打压，减弱了供应商们迅速推进大陆产能的意愿。

另一位熟悉此事的高管则透露，一些供应商出于“安全原因”也需要满足美国半导体客户在中国境外生产的需求，为此这部分供应商选择不扩大在大陆的产能。

还有一位高管表示，供应链是如此复杂，就像洋葱一样，华为可以“剥去外部的几层皮”，让部分供应商迁移到大陆来或者支持本地子公司，但是一旦要真正动到更内部，想要将每一个供应商都放到大陆来可能将是很大的挑战。

业内人士的评论表明，美国对华为不遗余力的打击开始取得一些效果，相关供应商也将同时承受地缘政治不确定性和经济放缓对半导体需求降低的双重压力。

根据研究机构Gartner的数据，去年华为采购了价值208亿美元的芯片，其中包括海思自研芯片，使其成为仅次于苹果和三星电子的全球第三大半导体买家。目前，华为采购的芯片多数在大陆以外的地区制造，包括欧洲、日本、韩国和中国台湾等地。

多家消息人士表示，华为希望芯片组装的最后一部分可以在大陆完成。日经报道指出，许多台湾、日本、韩国的供应商已经收到华为的要求，希望帮助其向大陆分配更多产能。

知情人士表示，在2018年中兴通讯受到美国制裁后，当年华为就开始致力于供应链本地化。在2018年底，华为CFO在加拿大被拘留，华为进一步加快了供应链调整。除此之外，华为还在其国内的tier-2供应商的工厂中派驻了数百名工程师，以帮助他们改善、减少对外国公司的依赖。据悉，其中包括大陆最大的芯片封测厂江苏长电，以及化合物半导体制造商厦门三安集成等。

不过，一位知情的行业主管透露，华为计划在去年年底将大量高端芯片封测工作放到长电大陆工厂，为此派驻了100多名工程师，但是进展并不顺利。

一些基础的专有技术和材料仍由日本公司掌控，例如日本的味之素公司（Ajinomoto Fine-Techno）是一家高端ABF的独家供应商，这是一种旗舰智能手机和基站的高端处理器所需的重要封装材料。据悉，味之素的电子材料制造和供应链都在日本，可能短时间内不会有迁移到大陆的动力。一位知情人士表示，为ABF板材提供关键材料的日立化学也尚未决定扩大其香港工厂的产能。

中国台湾经济研究所供应链分析师邱世芳对此表示，华为很自然地要求制造合作伙伴在大陆生产产品，以“获得更多控制和保护”其芯片供应链安全，而不受外部干扰。然而，当前的地缘政治形势和疫情，正促使供应商将大陆的生产基地多元化。“在当前局势下，如果他们不是中国公司，那么对于某个单一客户来说，再次集中并将更多产品生产转移到大陆，也将会对某些客户形成威胁。”

美国也想将产业链迁出中国

在华为努力扩大大陆供应链之时，美国出于“高度自给自足，经济安全”等狭隘的思想希望全球供应链进行调整，并一直呼吁厂商将供应链转移回美国，或者是转移到亚洲其他国家。事实上从去年开始，美国，日本，韩国都相继出台了一些政策来吸引企业将生产转移回本国。近日对亚太地区进行过深入研究的分析师对此表示，迄今为止，对供应链进行重组或进行与之相关的努力都不过是一种幻想。

近年来美国努力吸引鸿海、台积电到美国设厂，从前者在威斯康辛州的工厂至今毫无建树可以看出，重组供应链系统并非易事。亚洲贸易中心的Deborah Elms表示：“事实胜于雄辩，企业是基于非常合理的方式在构建供应链。想要转移供应链必须能够增加企业的竞争力。但是现在的情况是，疫情之下，企业的现金流在减少，供应链的转移变得更加困难，全球整体的商业环境都在改变。”

“自从贸易战开始以来，许多公司都开始采取‘中国加一’制造中心战略，使得越南成为明显的受益者。”Fitch Solutions亚洲国家风险研究负责人Anwita Basu表示，但是“将生产迁移出中国的步伐将会很缓慢，因为中国制造业的体量太大，以至于多个国家集合在一起都很难吸收一部分”。

世界银行报告显示中国在全球供应链中已经取代了日本成为亚太区域的核心。

图源：世界银行，中金公司研究部

不同经济体在生产销售等环节的比较优势不同，以iPhone为例，屏幕、摄像头的供应商在韩国、日本，组装在中国，股票上市在美国，在全球各地销售，产业链上各个国家以及背后的资本都因此获益。而中国成为世界工厂，原因正在于中国的综合成本低。

香港中文大学商学院助理教授吴靖在接受BBC采访时表示，“国家产能是否充足？受过训练的劳动力是否充足？政府的补贴如何？交通运输如何？这些方面都需要计算成本。”

因此中金分析师强调，虽然贸易摩擦和疫情可能让跨国公司采取部分区域多元化的战略，但考虑到运输半径和成本等因素，针对中国市场需求的跨国企业可能不仅不会移出中国，反而会进一步加大本土化率。撇开中国组建新的“产业链联盟”即使不是完全不可行，但是肯定会大幅提高制造成本、降低产品竞争力。

也有观点认为，供应链稳定是业务稳定的前提，但是绝对的稳定只是一个梦。当把所有鸡蛋放入一个区域或国家篮子时，无论篮子看起来多么安全，它被打翻是早晚的事。因此重新组织产业链来构建多元化的供应来源，会被更多跨国企业摆上议事日程。

但是在现阶段，Gavekal的分析师Dan Wang指出：“基于庞大的熟练劳工数量，深厚的供应商网络，以及政府对制造商的可靠支持、值得信赖的基础设施，中国作为制造基地的地位，其他国家仍难以比拟。”更何况，即使企业能够在中国之外找到替代品，但在中国生产依然存在巨大的意义：中国拥有庞大且不断增长的市场。

因此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是对于华为还是美国而言，想要吸引供应链完成转移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供应链的部署必须要符合经济规律，强大的政治压迫只会摧毁供应链。虽然说近年来全球话颇有开倒车的趋势，但是其整体的走向依然是向前的，多元化，多样化，符合经济规律的供应链才是企业发展所需要的！（校对/ Ak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