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里填问卷能送茅台？ 全是猎聘问卷星的套路

文 | 新浪科技 花子健

编辑 | 韩大鹏

划重点：

1、猎聘实际控制的问卷星，成了微信小程序的“寄生虫”。其多次出现利用中奖信息诱导消费者等行为，不知情的用户误以为是“腾讯官方”活动后被坑。

2、微信方面回应新浪科技，已经下发警告由开发者根据投诉内容全面排查整改。

3、自2019年被猎聘收购后，问卷星成为猎聘的收入来源之一，且猎聘正通过提升问卷星的广告效率增加营收，但可能忽视了针对这些广告的审核和对用户的保护。

一名普通用户李先生，在问卷星小程序上填写完一份问卷调查后，弹出了抽奖页面。他抱着玩一玩的心态点击抽奖，结果显示中了瓶茅台。本着“免费的不要白不要”的想法，他填写了收货地址和联系方式。没想到，茅台还没有看到，却接到了数不清的骚扰电话。电话那一头，要求兑奖要货到付款，支付298元运费，且还能赠送价值千元的手机、手表。

新浪科技深入了解后发现，李先生并非个案。在问卷星，有很多人经历过和李先生同样的事情，他们曾经在抽中免费的茅台酒后被要求支付数百元运费，并接到数不清的骚扰电话；抑或是在抽奖中得到了数千元优惠券，然后被跳转到一个页面极像京东或者拼多多的网站上，用“今日过期”来催促他们使用大额优惠券购买那些三无产品。

甚至不少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陷入圈套里。回过神来，他们已经找不到刚才下单的页面，智能蒙受损失，投诉无门。

“填个问卷，就能拿茅台”

2022年5月，高先生应同事要求在填写一份问卷调查。点开微信分享来的问卷星小程序，不到5分钟的时间，他就填写完了。出于好奇，他点击了提交问卷后出现的一个抽奖转盘。

抽奖结果显示，他获得了LS商城的200元购物补贴金，限时使用时间为4天，页面样式与过往的麦当劳优惠券等并无不同。于是他点击立即使用，就跳转到了LS商城的页面。

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里面的东西价格几乎都在200元之上，“不过都高不了多少，比如扫地机器人，才580元。这些商品有个共同点，都不是日常中常见的牌子。”他说。

因为他的品牌认知度比较高，对于这些不知名品牌的产品，他没有购买欲望。但他问了分享给他问卷调查的同事，这是否为公司给填写调查问卷的员工的奖励，但他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对方告知他“没有添加过任何优惠券，请勿上当。”

出于更深的好奇，他尝试在微信中搜索“LS商城”，但不管是小程序还是网页，均没有任何结果。“如果能够在微信上用优惠券，还是一个正规的网站或者小程序，肯定是可以搜索出来的。搜不出来，就说明其中可能有问题。”

消费者服务平台黑猫显示，截至2022年7月25日，针对问卷星的投诉多达54起，在今年7月，针对问卷星的投诉就有13起。一位电商行业人士指出，这种山寨的电商网站往往会依赖于流量大的平台，通过各种隐蔽手段逃避平台管理，因为618和双11等购物节，它们往往在每年的5月-7月，10月-12月比较活跃。

在黑猫上，用户针对问卷星的投诉集中于抽奖免费送后致电要求支付数百元运费、赠送大额优惠券诱导购买可能的三无产品、填写领奖信息后被拨打骚扰电话、抽奖送话费券但在加钱充值后迟迟不到账等等。

针对这些消费者的投诉，问卷星客服均给予了回复，但无一例外都是“商家已取消订单 如有误发可直接快递拒收。”问卷星并未进一步解释这些商家从哪里来，是否为自营商城还是第三方合作商家。

很多人压根不知道这些订单在哪里，在接受新浪科技采访时，不少消费者声称填写收货信息后就再也找不到订单的信息，只有接到数不清的骚扰电话，又或者是很多人在下单后想取消，但无论怎么找也看不到订单的信息。

每个人都有相同的疑问，既然是在微信下的订单，为何在微信上找不到订单，所以这些商家是从哪里来的。

微信：非官方合作广告

针对这一情况，微信回应新浪科技称，经核查，被投诉的问卷星小程序页面是属于开发者自行在小程序内自行设置的H5页面，并非腾讯官方合作广告。腾讯广告对流量主合作的小程序内的广告，都有严格的资质审核和素材审核规范与流程，确保不会出现投诉和媒体咨询的违规广告情况。

同时，基于用户投诉情况，微信高度重视，已经下发警告由开发者根据投诉内容全面排查整改。

7月22日当天，问卷星在黑猫回复了其中一位投诉用户，“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了不好的使用体验，收到您反馈的问题后我们第一时间要求商家取消了您的订单，如果有误发的情况可以直接拒收，不会收取任何费用。对于您反馈的相关问题，我们核实了情况并作出了严厉处罚，目前已下架改（该）商家商品并终止合作；如后续有任何问题，欢迎随时联系我们。”

该投诉用户填写学校的问卷调查，他在抽奖后填写了收货信息及身份证号码，并于第二天被一通电话告知中奖，奖品为茅台酒及价值千元的手表，但要求他要指定地方领取茅台酒

但由此可以看出，消费者在问卷星上填写问卷调查结束后遇到的这些“神秘”电商网站是问卷星的合作商家，问卷星既可以联系这些商家取消订单，也可以下架他们的商品。换句话说，在与商家合作及商品上架等方面，问卷星或许忽视了应该遵守的审核规范。

对此，新浪科技曾通过猎聘向问卷星寻求回应，但被告知“一直未能获得问卷星市场部门的回复”，截至发稿，问卷星及猎聘对此均未有回应。

人力资源服务平台猎聘是问卷星的控股方。2019年8月，人力资源服务平台猎聘发布公告，宣布战略投资在线问卷调查平台问卷星，投资额共计8.2696亿元人民币，持股66.6%，成为问卷星的控股公司。天眼查App显示，同道猎聘集团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戴科彬为问卷星运营主体长沙冉星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的实际控制人。

问卷星官网信息显示，从2006年上线至今，用户累计发布了超过1.75亿份问卷，累计回收超过137.44亿份答卷。猎聘的财报显示，截至2021年底，问卷星上累计发布了1.26亿份问卷，累计收集调查样本超过115亿份，这也意味着在过去半年时间里，问卷星的问卷发布量增长了大约5000万份，回收样本增长了超过22亿份。

问卷星的收入来源主要分为两块，其中最重要的一块是企业付费——问卷星付费客户覆盖超过3万家企业和国内90%的高校。另外一块是广告，但猎聘在财报中没有披露问卷星在广告上的具体情况，但在猎聘的2021年财报的“调查服务”板块，有这样一段：

报告期内，由于部分垂直行业调整，广告行业的需求疲软。我们通过优化数据标签灵活应对不断变化的市场状况，进而提升用户分析能力。通过增进对用户的了解，我们能够向用户推广更贴切、更精准的广告，提高广告效果及转化率。

但显然，问卷星的在微信小程序的广告并非获得官方的认可，也通过各种手段逃避了平台的审查。根据微信方面提供的《小程序流量主运营规范》，问卷星的行为已涉嫌通过外部渠道恶意引导用户点击广告、滥用广告组件及诱导点击。

黑龙江海闻律师事务所主任李学军律师在接受新浪科技采访时表示，如果从广告法的视角分析，不论问卷星通过微信小程序发布广告是自已的经营活动还是第三方经营，都应对发布广告的真实性承担保证责任，发布诱导抽奖/广告涉嫌发布虚假广告。问卷星要对此承担行政处罚和对应的民事责任，如果涉及违法犯罪行为，甚至还要承担刑事责任。

李学军律师还指出，根据《规范互联网信息服务市场秩序若干规定》第七条、第十六条的规定，互联网信息服务提供者以欺骗、误导等方式向用户提供互联网信息服务或者产品，侵犯用户合法权益的，由电信管理机构依据职权责令改正，处以警告，可以并处一万元以上三万元以下的罚款，并向社会公告。

对于那些点击抽奖后权益受到侵害的消费者，李学军律师建议，消费者首先应当考虑固定证据，比如保存支付记录、交易记录、聊天记录、广告截图等；对于容易灭失和不易提取的证据，可以申请由公证机构进行证据保全公证；已经提起民事诉讼或准备提起民事诉讼的，可以申请由人民法院进行证据保全。

对于平台，李学军律师则认为，在发生纠纷时，网络交易平台经营者可以通过多种方式协助消费者维权，向消费者披露第三方应用的经营者的真实姓名、名称、地址和有效联系方式；并启动平台调查程序，调查消费者反映的情况是否属实；还要通过技术手段阻止第三方应用的经营者继续实施侵权行为，向消费者提供相应的侵权证据，对第三方应用的经营者进行技术性惩罚等。